在1998年的一陣劇烈低潮中,郭維國在極端的心靈狀態中與自己的鏡中倒影偶然相遇,自己的面容不僅帶來一份自我觀照的提示,同時也啟發了郭維國最為人著稱的創作題材。以「暴喜圖」為名,荒誕的扮裝與視覺強烈的系列自畫像,一方面透過藝術家的雙手展現為一變化無窮的視覺劇場,同時也映射出一位中年男性內心底層的心靈剖面。而即便「暴喜圖」為畫家迎來了空前豐碩的好評,郭維國卻也早在2006年就開始思考此一長達七年的創作系列是否正面臨著形式化的危機。在展覽「暴喜圖—柳暗花明」中一件提名為《告別「暴喜」》的作品,畫家描繪自己乘著離別的馬車向觀眾回眸致意,亦早已預告了畫家轉型的自我規劃。在2009年完成於大未來林舍畫廊的同名個展後,郭維國便全面潛心思考轉變的可能與方向,並於沈潛四年後的今日提出階段性成果——「慾圖.吉祥」。展覽開幕現場的爆滿人潮,一方面說明著這位藝壇中堅的關鍵位置,更也顯現了藝術社群對其轉型成果的熱切與期待。對此一全新的繪畫系列,郭維國表示在年過半百後心境與生活方式都有了不小的改變,如今的他最為渴望的反倒是最普遍且單純的平凡願望:平安、幸福與吉祥。而即便懷抱著單純的願望,但藝術家的不安靈魂仍舊逼使郭維國將「吉祥」化為無數的矛盾與困惑,並於其中深深埋入了一陣陣深切的不安與刺痛。
或許,「欲望」與「痛苦」本為一體兩面,因此對於「吉祥」的慾望,亦可能隨時反向揭示現實中宿命性的永恆殘酷,或許也正是此亦吉亦凶的雙生結構,提供了藝術家於發揮與玩轉的空隙。而展場中所呈現的畫家手稿,更也提醒著我們郭維國在構圖設定上的多面向思考,其思維反覆於字形、讀音、意義、圖像間來回穿梭,不斷試圖翻轉意義的承載方式,並使吉祥與其對立面——「不祥」,透過繪畫中介直接疊合。此疊合除展現一暴力的感性強度,更也形構著一段段關於慾望的無聲辯證。如缺腳而不倒的矮桌、被刺穿卻仍自然站立的公雞,諸多背反現實合理性的荒誕的佈置,盡都成為了郭維國問題化與劇場化「吉祥」這一概念的手法,並使其成為一無法被回答的強悍問句,或用藝術家的話來說:沒有解答的矛盾提問。
不同於「暴喜圖」系列以濃烈的美學強度展演畫家自身的欲望邏輯,並以自我觀照與自我檢視作為創作的動力。「慾圖.吉祥」更像是透過各種圖像隱喻展演一段段反芻著生命的繪畫寓言。讓畫中的自己稍稍後退,將舞台讓渡給畫中物件,更為寬闊的形式語言不僅拉開了一道觀看的距離,更也在觀眾面前打開了更為富饒的美學與認識層次。
(原文刊載於《典藏,今藝術》2013年七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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