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若瑄:極境的拓域








抒情、表現與造型感知力量的相關創作在西方已行之有年,其中,無論是關於造型本身的意義思辨,亦或平面形式之感性反應的相關討論皆不顯見。但另一方面在東方系統中,「無形之形」往往並非純粹的情感、想像或造型問題,而是同時對應著東方獨特的文化脈絡與象徵,並標示著對現實世界的醒世、逃逸、隱世或批判等姿態。換言之,即便抽象平面在西方已然指向一難以細究的特殊感性,但其在東方則更帶有一面對現實的主張與形上想像;其可能是一現實相對的圖像烏托邦,也可能是對既存現實的荒謬化嘲諷,或更經常地,其繞過了現實的一切種種,僅以藝術家的身心靈直面那不可見的超越性世界。就此反觀若瑄的創作,其畫面一方面承襲著西方藝術史的形式脈絡;二則分別在東西方的藝術系統中延續文人與藝術姿態;其三關乎顏料與形式在平面表現上的美學嘗試,以及此美學心靈與現時遭遇的種種反應。

若瑄的繪畫鮮少單純呈現一靜止不動的燦爛影像,而是與之相反地,任由各種色彩、造型、顏料、能量、意象、記憶與觀念的「流」在景框中恣意神馳;也因此繪畫的靜止在此並非各種流動相互遭遇的時空凝滯。繪畫到底不似靜態影像拍攝,即便兩者同樣可凝結一時空瞬間,但繪畫創作的過程不是對著眼前所見按下快門,而是藝術家置身於其所見、所感與想像中,讓各種要素通過顏料的物質性,在畫面上留下痕跡,伴隨著顏料的點滴增加,其最終的呈現僅是畫家心靈與畫筆流動的其中一種結果。無論平緩、圓融、激烈、宏輝或悠揚,若瑄的繪畫雖不指向現實,卻仍是我們得以窺探另一種世界樣貌的窗口——那是個充滿生機且多變,由各種物質、力量、能量與運動彼此交錯而形成,由自然的圓融與野性共同交織而成的世界。

若瑄的繪畫生成過終是相對緩慢而動態的,其緊扣著藝術家的身心與繪畫材料的各種變化。力量的湧動,伴隨著周遭的物質,形成豐富的肌理與圖像,此圖像又並非單純的美學對象,而是對應著藝術家本身的形上觀點與文化姿態,成為其存在、生命、勞動與創造的最佳見證。順著畫面中各種色塊、動勢、構成與線條,我們看見的不僅是藝術家的匠心獨具,而是同時看見藝術家與其周邊環境的巧妙交響。其中關鍵的並非僅有畫家,而是畫家與周遭現實力量的相遇,其中重力、慣力、筆與手之力、底材與各種外力之間生產的摩擦力與吸附力;各種力量鼓舞著其連帶的物質,無論是顏料的細緻顆粒、筆上的刷毛遂血、纖維、空氣中的粉塵以及諸物質在其中的物理與化學變化,都是若瑄的繪畫世界中不可忽視的關鍵材料。


氣韻、大形與界域都是指向那超越性世界的名詞,我們無法染指那樣的世界,而若瑄遊走其中的繪畫,則猶如一隻身處於該世界之中,卻尚無法被命名,彰顯著強大生命活力的生物,其既是乘載世界圖像的鏡面,同時又是爭取自主與自由的獨立生命。藝術家豢養著這隻生命,亦或與其朝夕相處,生命與身體的真切相依,換得的不只是一張沾滿顏料的畫布,而是令人神往的另一時空,以及其中各種不可窮盡的相遇史事。而那也正是若瑄向我們所指出的,一個例外於現實,卻又與我們唇齒相依的神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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