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孤寂的綻放:重現歷史雲煙中的沙耆





















不是跟隨,而是與西方現代主義大師們同步並行。本名沙引年,帶著濃厚傳奇色彩的中國藝術家沙耆(Sadji)誕生於世,如今已屆滿百年了。無獨有偶地,也正是在這特殊的時刻,沙耆的《比利时同學像》以高出預估價兩倍的410萬人民幣(約為2100萬新台幣)在中國嘉德2014年秋季拍賣會落槌,成為了該次「基石—中國前辈油畫家專場」的全場亮點。這一回,為這位在歷史定位中被相對疏忽的藝術家所平反的,不是藝術研究者、史學家與官方美術館的努力,而是來自民間的自由力量——畫廊與收藏家們的敏銳與激情。

1996年結識沙耆後便為之著迷,不料藝術家隔年因中風而告別了其珍貴的創作旅程,卡門藝術中心負責人林辰陽十多年來除四處收購失散各處的沙耆作品,亦投入了相當大的精力收攏各處的沙耆片段史事,為這位在中國藝術史書寫中幾乎被擱置的藝術家,費心地整理相關的研究論述與史料。深入而豐富的多重理解除不斷加深了對這位藝術家的獨特情感,促使林辰陽成為了最了解沙耆的資深藏家,甚至讓他成為國內鑑定沙奇作品的專業代表。有鑒於此一長達十數年的獨特心境,畫廊亦為了這個特殊的歷史時刻,推出「孤寂的綻放—向大師致敬.沙耆百年紀念展」一展,展覽以年代整理的方式,透過各個時期的經典作品還原沙耆的創作脈絡,除精彩的油畫作品匯聚一堂,亦包含諸多來自四方的手稿與紙本作品,甚至藝術家封筆前的最後遺作《最後的菊花》。而為求展演品質與創新性的堅持,畫廊亦費時半年與舞者、劇場演員、音樂家合作,將畫廊化身為劇場舞台,並以沙耆的那不無神秘色彩的生命史腳本,透過跨越多重藝術領域,在展場中與觀眾動線自然交錯的即興演出,重新演繹那埋沒於歷史黃沙中的創作歷程。

現場演出從「序」開始,沙耆經由徐悲鴻推薦,離開剛懷有身孕的愛妻隻身赴比利時求學,在學期間與吳作人同受當時比利時皇家美術學院院長,以親赴戰地的巨型繪畫為人著稱的巴斯提昂(Alfred Bastien)所指導。在大提琴與女伶的步伐引領下,我們來已經走入了沙耆的「求學年代」。在這的旅居歐洲的十年中,沙耆的素描、油畫、雕塑皆被視為同窗翹楚而獲有特殊獎章,除多次獲邀於歐洲舉辦個展,廣受名流貴族典藏之於,亦曾有過在藝術博覽會中與畢卡索(Pablo Picasso同台展出的燦爛光景。這如星光般的旅歐十年,不僅為沙耆奠定了堅實的創作基礎,且豐富的展覽閱歷也讓他不只是一個西方現代主義的跟隨者,而是伴隨著與時代並進的藝術浪潮,與現今著稱的現代主義大師們一同前進的開創者。我們看到古典主義的厚實體感、浪漫主義的樸實雅緻、塞尚的特殊透視、馬蒂斯的果敢明確,也看得到超現實主義的符號隱喻,以及表現主義式的張狂情感。然而,如火花般的閃耀人生總是短暫的,因受精神疾病所苦必須返回中國的沙耆,等待著他的卻是混亂的時局與妻離子散的孤獨情境。畫材的難以取得,讓此時期的沙耆少有油畫創作,僅能使用從歐洲帶回的有限顏料,其中大量的作品也隨著時局顛沛而流離失所。

但即便如此,藝術家的創作能量卻沒有被現實擊倒,而是反向地在筆記、報紙、門板與牆面上持續塗抹,並累積了大量的水墨、書法與紙本創作。伴隨著孤獨與堅強的藝術性格,在「奔放年代」中的沙耆在創作上無已然無所受限,客觀描繪與狂放的心靈抒發同時並進。孤獨一方面折磨著藝術家的心靈,但又帶給他更大的自由與表現力;獨白般的創作形式一方面因無任何目的而顯得真誠,但對應著起藝術家的現實卻又顯得殘忍。即便藝術家的執著能克服現實的窘迫,卻從來無力改變社會與歷史的巨大洪流。動亂的時局埋沒了藝術家的才情;即便據悉沙耆生前創作的作品量達上千,但除60年代浙江省博物館收藏的90餘件作品外,多數在時代的湧動中流失去向。所幸相對富裕的家境讓藝術家能使用質精耐受的畫材,才使得如今再次復出的作品們仍無致命損傷。

演繹藝術家晚年生涯的「凋零年代」是浪漫的。舞者在漆黑的畫廊現場中,背對《最後的菊花》投影而狂舞,身體的奔放疾走與畫面的顏料基底相應,將演出推向高潮。此時期的沙耆相較過往更為自由且具實驗性,畫筆帶著顏料於畫布上飛舞,賦予畫面一份激似抽象繪畫的表現力,並凝結出沙耆晚年最為精華地動人篇章。循著演出者們的詮釋,我們重新認識了這位與諸多西方現代主義大師並肩而行的藝術家,過去藝術史的書寫者們曾經差點遺漏了他,若非卡門藝術中心持續多年的研究與推廣,我們很可能永遠也不會對沙耆有如此綿密的認識。而這持續一生的堅持、造美學詣與才情,在歷經百年後的如今,已不僅是藝術家與少數藏家的偏愛,而是已獲普遍肯定的既存現實。歷史終究還給了藝術家一份公道,那是早在求學時代就可預見,一朵藝術家用其一生所描繪的不凋之花。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