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9日 星期四

秦雅君:我希望我的展覽是一個對所有參與者都能產生影響的事件

































秦:雖然在「雙盲臨床試驗」裡我被稱為策展人,但在那之後其實我還是一直無法這樣稱呼自己,這可能也反映了一種缺乏自信
我:但現在就可以?(挑眉)
秦:恩對!可能有兩個就會比較可以(大笑)。


透過2010年在誠品畫廊策劃的展覽處女秀——「雙盲臨床試驗」(後簡稱「雙盲」)所獲得的廣泛好評,以及隔年的「作為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後簡稱「例外」),今日「秦雅君」這個名字在藝術社群中所召喚的印象,比起藝評或媒體人或許確實更貼近一種「策展人」的形象。不過許多人不知道的是,非學院出生的雅君對藝術原先其實沒有太特別的興趣,僅因聽說「是個非常好的缺」而意外地進入典藏出版社業務部,又因業績未達而轉進編輯部,就此意外地此展開了她的藝術生涯。此後雅君一直以編輯與藝評人的身份穿梭於藝術社群中,並與社群各方都建立著一份穩固的合作關係與友誼,「媒體的特質就是什麼都有、什麼都接觸,因此我覺得我一直有一種總體的現實感,而這些也往往會反映在我的展覽與寫作上」。利落的短髮,帶著點的大姐腔,快言快語的同時又總墊著一份柔軟與真摯,雅君仿佛隨時準備傾聽,更從不忌諱攤出自己的經驗與想法。長期的媒體工作經驗讓她總是以親身經歷去認識藝術世界,這份「在場」不僅使她的藝術認識總包含著無數的具體例證與細節,也讓她更能清晰的看見藝術社群中的運作關係。時至今日,這些經驗無疑也成為其策展工作中極為實用的知識背景與材料。


還是不得不「再次」從雙盲談起:

問起對「策展人」這個身份有何想像,雅君首先想到的是此字眼的外來性,如果在沒有這個名詞之前美術館與畫廊仍然能夠辦展覽,那麼有這個名詞之後的展覽策劃與過往到底有什麼不同?「顯然就是應該要有些什麼差異」雅君接著說到。然而要假使要更進一步認識她的策展工作,「雙盲」似乎總是一個無法跳過的關鍵。由於過往太常以「新銳策展人」調侃身邊有策展經驗朋友,致使自己「也要策展」這件事難免顯得尷尬,但又因為「這個梗實在太棒了」,所以還是硬著頭題主動向誠品畫廊提出這個計劃,在誠品意外爽快地答應後,雅君從此搭上策展風潮的高速列車,至今仍無法(捨得)下車。談到「雙盲」當初的策展意識,雅君認為那與她在《國藝會》雙月刊中進行的一系列針對年輕藝術家的採訪寫作密切相關,「一方面我很喜歡這些藝術家,有些也成為很好的朋友。你會關心他們,同時也察覺到一種負面情緒,比方說焦慮、找不到未來等,你知道他們再勉強自己配合一種現實。這讓我想到如果他們受限於一種現實,那我能不能取消這個現實?」 即便「雙盲」普遍給人留下的展覽印象,往往是從宣傳影片到展場細節,每個環節皆緊密咬合,交織出一個嚴密且完整,層次豐富的實驗展演。「但事實是,其實我只想了前面,其它設計都是後來遇到問題的危機反應」。雅君以委託萬德男孩拍攝的展覽宣傳片為例,按原定計劃宣傳片應該由拍攝展覽紀錄片的賴志盛負責,不過大伙兒忙昏了頭就也忘了這件事。直到展覽前夕某藝術家因來不及反應友人的一句「蛤!你有呴!?」而意外露餡成了「受汙染樣本」。突發事件除帶給團隊一陣手忙腳亂,卻也激發了她的靈感而成為另一個創造性的啓發。「有時候我覺得那些『不可預期』可能正是我要的,它可能可以被我收成,或我得在過程中一直持續做出小型的翻轉。反倒是事後往往都也有不錯的結果。」


學壞的理由,是真愛:

在「雙盲」之後,取得策展人身份的秦雅君開始展現了某種鮮明的轉變,無論是寫作、專題或展覽策劃,她總在工作過程中試圖「戳」到些什麼。透過匿名來暴露藝術品觀看中關於名利考量的現實,以集體書寫將藝評寫作中的主體性分裂散置,技巧性的暴露淺藏在現象之後的不可見權力結構,使其無效化甚至進行某種程度的翻轉。換言之,她總依據著某種主動性,使自身與體制或權利關係進行某種對峙。而問起這麼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雅君的回答卻單純的不可思議——「為了保護真愛」。對於她來說,策展實踐固然是一種創作,但這種創作卻有其核心的積極使命——幫助維持藝術創作中的自主性。雅君表明她從不「介入」藝術家的創作過程,即便藝術家有時確實需要旁人的建議與反應,自己也當然會參與討論,但就其過往經驗來看,面對「做作品」這件事,沒有人會比藝術家本人更懂、更專業。而這份對於藝術家的尊重,更讓雅君認為展覽現場唯一該出現的就只有藝術家的創作。但如此一來為何還需要策展人?雅君說道:「因為展覽從來就不是現場可見的這些,即便現場只有藝術家的創作,但現實裡的展覽就不只是現場而已,也正是在此我發現了我可以進駐的位置」。正如同「雙盲」的原始期待,要將惱人的現實取消,或許要改變現實終究是不可能的,那麼是否能至少創造一個使現實得已被暫時撥開的臨時性情境?「用我現在暫時的說法就是,除了現場,展覽是由與現場有關的無數鏡像所共構,這樣說來,那我所做的一切(編按:指即正在策劃中,將於今年八月登場的兩個展覽)就是生產鏡像而已」。依據對于權力結構的異常敏感以及媒體操作的熟稔,她所精心設計的一套套展演策略,或許確實可以被理解為一種「以奇觀操作進行反奇觀」的反抗策略,即便這些嘗試或許終究在現實面前顯得脆弱,但也讓我想起不久前,我問道她進行中的展覽主題定下來了嗎?大概會是關於什麼的展覽?我記得她當時這麼回答的:呵呵,大概就像是「在現實之中,純情如何可能」吧。



(原文刊載於《典藏.今藝術》2013年六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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