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2003年,當時我剛進大學,之前因為哥哥喜歡金屬搖滾,所以我從國高中就開始聽,只不過金屬搖滾對過去的國高同學們來說,只是個過時的老笑話。18歲進入大學,室友中有其中一人是徹頭徹尾著迷於音樂的,記得若沒人拍他肩膀,他從不會把耳機拿下。我和他聊起金屬、搖滾以及其它,當然我不真的懂音樂,只是想找個接近他的方式,又或者舒展一些過去曾需壓抑的慾望。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後搖」這個字,他丟給我Slipknot的Psychosocial,那時我們還不太知道音樂可以下載這回事,聽音樂還是仰賴CD,或至少是CD複製出來的檔案。而我印象最深的是,Slipknot的曲子我幾乎聽不下去,但又因為是對方挑給我的,是對方希望我了解的音樂形式,我盡力地聽下去,但還是吃力,完全把握不了旋律與節奏,只聽見嘶吼與噪音。後來我問了他關於後搖的理解方式,但就算是通過他的解釋,我還是全然無法理解,即便當時Linkin Park已經紅片了半邊天也一樣。
真正讓我意外的是,某天我聽到一段爆炸式的前奏,覺得額外好聽且耳熟,激昂而憤慨,帶著點激怒耳膜的意味,我心想該不會就是Slipknot吧(至今我還不知道這個字到底該怎麼念)?結果還真的就是Psychosocial。而今,從刺耳到悅耳的轉換如何誕生,我如何從不理解、煩躁、抗拒,甚至憤慨中,轉換成一種享受、縱情,甚至開始能毫無窒礙的進行移情與認同,這是至今我仍然無法理解,卻又確實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過程與經驗。至今看來Psychosocial似乎還不夠激進,還有太多大眾品味的元素,比方說副歌、獨奏與泛音的吉他表現方式。這裏我感到的是一種劇烈但隱形的教化過程,同時也或許是種再主體化的痕跡見證。由於我完全不懂音樂,甚至稱不上一個愛好者,大多數的時候我就像18歲那年一樣,詢問朋友是否有值得推薦的曲子,不過這次我不會向他們借CD,而是索取幾個關鍵字即可。
感覺、感受、體驗、理解、舒適、暢快......
我們的眼、耳、鼻、舌、身都早已被替換了一輪,已知的被稱作陳腔濫調,未知的被想像成為未來與前瞻。然而在這樣的認識模式中,是不是已然是種將未知當成未來的、教條化的進步論?藝術作品的主體到底是誰?主導藝術品被感知、被認識的機制為何?我們應該擁護過去的自己,還是應該擁抱未知的刺激?有一種痛恨是格外傷人的,那是當人連自己該如何感知對象都陷入困頓的時刻,而某種程度上,這種弔詭的困頓(連同自己的感受都必須被背叛或否認)是學院的特殊產物。
但有另一種情感狀態,是恨,是恨一切,恨自己,恨對方,恨他人,恨大眾,恨歷史,恨權貴,甚至恨無產階級。恨是很棒的概念,你不必支持或肯定任何存有,你只要憎恨與否定一切,就可以把出口放到未來。而且,那也就是希望以溫柔待人的主體最後能夠佔據的位置。哎,有點大拒絕的味道,但算了吧,苦盡甘來不是勸世用語,苦的同時,總是伴隨甘甜的幻象,而我們經常在味覺的刺激過度中無法區辨苦與甘,就像我們無法區辨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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